第三章 冰下暗涌识惊澜-《孤锋莫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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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风雪依旧,如同亘古不变的叹息,呜咽着掠过被鲜血浸染、又被新雪迅速覆盖的苍白大地。

    方才那场短暂、残酷、如同电光石火般的厮杀痕迹,正被这无情的天工以最柔和也最冷酷的方式悄然抹去。八具逐渐冰冷的尸体,沉默地躺在雪原上,用不了多久,他们便会与这片无尽冰原彻底融为一体,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,只余下风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,证明着刹那的惨烈。

    莫宁的目光,却比这北域的风雪更冷,更沉,死死锁在暮成雪——或者说,锁在她手中那柄犹自嗡鸣、泛着秋水寒光的软剑之上。

    “你的剑法,跟谁学的?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一把冰凿,狠狠楔入这死寂的空气,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,每一个字都砸得暮成雪浑身一颤。

    她握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,虎口因方才硬撼强敌而崩裂,殷红的血珠顺着冰冷的剑柄缓缓滑落,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,溅开一朵朵细小而刺目的红梅。面对莫宁那几乎要将她从皮囊到灵魂都彻底看穿、剥析的冰冷目光,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肩膀,眼神慌乱地垂下,试图避开那令人心悸的逼视。

    “是…是家传的……”她声音微弱,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和惊惧,“暮雪千山剑……我们暮家子弟……自幼都要研习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自幼研习?”莫宁向前逼近一步,玄色衣袍无风自动,周遭的寒意骤增,“练了多久?”

    “十…十六年……”暮成雪被他迫人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,下意识地回答。

    十六年。

    这个数字让莫宁眼底的冰层裂开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。暮红今年几何?她离开暮家加入阴诏司又是何时?时间线上,似乎……并非没有可能。

    但,为什么是剑?

    他记忆中的暮红,那双执掌莲蕊双刀、在尸山血海中杀出血路的手,是那般凌厉、精准、带着仿佛能焚尽一切的灼人热度。她那标志性的红莲焚狱刀法,走的完全是另一条极致狂放、炽盛霸道的路子,讲究的是焚尽八荒、一往无前的决绝。与眼前这暮雪千山剑所展现的空灵寂寥、重守重势、借天地寒威的意境,简直是阴阳两极,水火之别,风格迥异到无法相容。

    可偏偏……方才那惊鸿一瞥的剑招起势,那引动周遭风雪、隐隐化出千山叠嶂虚影的剑意核心……那种于极致寒冷与孤寂中,所蕴含的某种坚韧不拔、百折不挠的独特“神韵”,为何会在那一瞬间,让他心脏猛地一缩,仿佛透过这冰冷的剑光,看到了暮红在挥动那双燃火莲刀时,于烈焰焚天、狂放不羁的表象之下,始终保持着的那份磐石般冷静、洞察战局的内核?

    截然不同的表象,深处却轰鸣着相似的精神回响?

    这简直荒谬!

    “施展一遍。”莫宁忽然命令道,声音不容置疑。

    “什…什么?”暮成雪愕然抬头。

    “暮雪千山剑。从头到尾,施展一遍给我看。”莫宁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,“现在。”

    他需要确认。确认那瞬间的熟悉感并非自己激战后的错觉,确认这诡异的联系究竟从何而来。或许,只有观看完整的剑招流转,才能从那些细微的、连贯的韵律与变化中,看出更多破绽,或者……找出更多令他心惊肉跳的“证据”。

    暮成雪脸上掠过一丝为难和屈辱:“恩公…我…我内力不济,且有伤在身……”

    “要么练,要么死。”莫宁的回答简单直接,冰冷彻骨。他不在乎她的状态,他只在乎答案。阴诏司的归冥使,从不需要多余的怜悯。

    暮成雪咬紧了苍白的下唇,眼中水光闪烁,最终还是屈服于那毫不掩饰的死亡威胁。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强压下伤势和恐惧,勉力站定。

    手腕一抖,秋水软剑再次发出清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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